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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，現(xiàn)在連件都收不到了。”圓通的李師傅拖著空蕩蕩沒什么重量的快遞拉箱走過記者身旁。

原本每天都忙忙碌碌，走路風風火火的他有些無精打采，“都不想干了。”看得出來，臉色不太好，心情更不好。

11月18日，北京大興西紅門鎮(zhèn)新建二村新康東路一棟樓發(fā)生大火，造成19人死亡，隨之而來的是20日北京全市范圍開展為期40天的安全隱患大排查大清理大整治專項行動。

簡單來講，就是清退一批不合規(guī)定的倉儲物流、彩鋼板建筑、工廠企業(yè)等。

這對物流來講影響面頗大，倉儲、分揀、網(wǎng)點有不少被暫關修整和清退的，路由問題一下堵塞了快遞的來路，住宿、派件、收件、充電、作業(yè)場所……一下子打亂了所有北京快遞小哥們的陣腳。

記者20日購買的藥品23日到達上海后，就再也沒有了物流信息，這幾天接到韻達的電話：原來同樣被這次清退行動波及，包裹被直接打道回府了。

▊ 成為快遞洼地的北京

突然在快遞界銷聲匿跡的北京

平時，在網(wǎng)購世界，新疆、西藏、港澳臺一向被視為包郵盲點、快遞弱勢群體，因為物理距離太遠，商家們只能說一句包郵無能。

而這些天的北京可謂是快遞真空地帶，一位讀者向記者反應，已經(jīng)付了錢的訂單還被商家拒絕了，“親，北京訂單我們暫時不發(fā)。”

快遞員：一個上午干完全天的活

申通朝陽區(qū)某一個加盟網(wǎng)點的老板告訴記者：“已經(jīng)連續(xù)一段時間一天的包裹量只有1400-1500了，原先每天都要4000-5000件。”

圓通的幾個快遞員也抱怨，這些日子每天只能派30單、50單，每天都閑死了。原先他們每天都能派上100多單，少時140、150，多時170、180。

“一天的活上午11點前就干完了，接下來一天都沒事?！?/p>

一個小哥接手多個小伙伴的業(yè)務量

西紅門地鐵附近某商場一向是收發(fā)件進出量龐大的點，午后2點左右，記者走訪商場后方快遞們的聚集點，順豐、圓通、韻達、申通、中通、郵政等快遞員們均在露天作業(yè)。

韻達快遞小哥清點了一下地上零散的幾個快遞，朝著中通的快遞小哥來了句：“你幫我看著，他們等下都來取走，我先走了?！?/p>

說著便聯(lián)合著同樣只有零星幾件派量的申通小哥準備騎著電三輪回程，一旁的郵政大爺看著非常驚訝羨慕的口氣：“你們這么早就回去了??！”

“沒件了，留著干嘛！”說完一溜煙跑了。郵政大爺嘆口氣，繼續(xù)開始掃碼打電話，他的身邊擺著幾排包裹，一眼望去，車箱內(nèi)密密麻麻也都擺滿了快遞，幾乎都是體積較大，看著有些分量的包裹。

中通小哥有些抱怨地接手了小伙伴們的包裹，順手指著另一小堆包裹說：“這堆是圓通的，上午打完電話那小子就跑了?！?/p>

與他懶洋洋收拾包裹的情況不太一樣，幾步路外順豐的兩個快遞小哥正在緊張忙碌地工作著，一個負責從車上卸貨，堆放到一旁，另一位負責按照規(guī)律一列列堆放到一大片的木托盤上。

多家快遞禁止超5公斤件發(fā)往北京

據(jù)了解，從20日大清理行動開始，中通、圓通等等通達系快遞都已經(jīng)限重，禁止超過5公斤的件發(fā)往北京。

也有從業(yè)者反映：“總公司通知外圍的公司，說北京這邊都停了，沒有件送?！甭?lián)系記者的韻達客服也明確：“北京的現(xiàn)在都不送，沒有確切的恢復時間?！?/p>

而依然能夠相對正常運轉(zhuǎn)的只剩下順豐、郵政以及京東。

▊“我的網(wǎng)點已經(jīng)走了1/3了！”

“派件都沒有，哪來的退貨啊！”

派件量的減少并非最可怕的，對快遞員來講，收件量、派件量一起減少才是最要命的事情。

記者走訪豐臺區(qū)興源路附近的圓通某分揀中心，上午9點多，一位小哥正在自己的三輪車旁收拾快件，一件件掃碼堆進車內(nèi)。與往常手腳麻利、風風火火的快遞小哥不太一樣，感覺此時的小哥有點意興闌珊。而在同一個院子里，順豐分揀中心的快遞小哥們早已不見蹤影，早早出車派件去了，只有幾個后勤人員在打掃衛(wèi)生。

圓通的小哥說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在逐步好轉(zhuǎn)了，快件量多起來了，一天有50件，原先只有30來件，讓他抱怨的是沒有發(fā)件量：“派件都沒有，哪來的退貨??！”

據(jù)他說，一般B端的發(fā)件都算是公司的業(yè)務，跟他們關系不大，所以快遞員都很看重網(wǎng)購退換貨的發(fā)件，這段時間不少快遞企業(yè)不讓快件進京，也同時切斷了他們的發(fā)件收入。

三條街的派件全部要退回

西紅門地鐵附近的一家圓通網(wǎng)點內(nèi)，老板親自上陣處理包裹，記者看見門口堆著一袋袋綠色蛇皮袋，路邊快遞貨車旁也堆放著一堆堆零散的快件，業(yè)務量看似仍很正常的樣子。

老板一邊掃描著從綠色蛇皮袋中掏出的快件，一邊跟記者解釋：“這里面大部分都是退件，宏康路三條街都拆了，沒人收件，全部要退回去?！倍浾咭詾榈拇罅繕I(yè)務實際上絕大部分都是要退回去的快遞。網(wǎng)點不僅無法從中獲得收益，還增加了大量工作。

夾雜退件、各部門檢查大清理、快遞小哥走人后人手不足、雙十一快件積壓等種種原因，老板說最近兩個月已經(jīng)虧損接近30萬。

僅僅租個次臥收入去了一半

朝陽區(qū)某申通網(wǎng)點的負責人也表示，從一天4000-5000件量跌到一天1400-1500件量，長此以往一個月至少賠10萬元。對于出現(xiàn)問題的網(wǎng)點，他也坦誠有兩種：“有的是受大清理影響，有的是自己經(jīng)營不善?！?/p>

而由此也帶來了北京快遞從業(yè)人員的一次流動高潮。例如上述申通網(wǎng)點負責人說：“我的網(wǎng)點已經(jīng)走了1/3了！”也有例如影響較小的德邦某網(wǎng)點走了2個快遞員。

說起原因，除了送件量、派件量減少帶來的收入減少問題，更多的是生活成本的飛漲，一位動過離職回家念頭的快遞員告訴記者：“收入正在恢復，就是房租受不了?！?/p>

作為這個城市最基層的存在，他們默默無聞卻又不可缺少，他們春節(jié)時住在家鄉(xiāng)的土炕上，春節(jié)后住進北京各個角落的群租房、農(nóng)民房、違建房、地下室。而恰好，這正是被清理的主體。

搬家意味著又一筆大額支出，雪上加霜的是房租隨之高漲了。一位居住在西紅門附近的快遞小哥告訴記者，原先附近一間次臥大概每月1千出頭的樣子，現(xiàn)在漲到2500元/月以上，翻了接近一倍。但平均一個快遞小哥每月的工資也就5000元左右，這代表僅僅房租，就占去了收入的一半。

▊突然業(yè)務量暴增的郵政和順豐

與業(yè)務量急速縮水的通達系快遞不同，仍能正常運轉(zhuǎn)的郵政、EMS、順豐面臨的是業(yè)務量暴漲的問題。

一位百世的快遞小哥說：“現(xiàn)在商家都擔心用戶等太久影響體驗，都發(fā)的郵政和順豐?！?/p>

某通達系快遞負責人告訴記者：“再多幾天郵政就要受不了了，很多網(wǎng)點都已經(jīng)爆倉了，很多坐辦公室的文員都下一線去送快遞了?！?/p>

據(jù)其透露，中國郵政也在找代派，但問題仍得不到解決，一般代派都需要公司提供住宿跟三輪車，但郵政并不像民營快遞這樣準備大量的備用三輪車。

西紅門地鐵附近的商場邊，記者也找到了一位郵政的大爺，車箱內(nèi)滿滿當當?shù)目爝f，腳邊也擺放著整整齊齊的兩大堆待派件。大爺說，平時只有30來件，現(xiàn)在一天要派130-140件。但他臉上并沒有高興的感覺，言語里明顯透出一絲不樂意。

一般來說，郵政快遞員與通達系快遞員不太一樣，他們的固定工資占了收入的絕大部分，這意味著派件量大幅度增長，收入其實并沒有增長多少。

▊“政府這么做也對，就是不知道充電該怎么辦？”

對于這次專項整治，與外界想象中快遞小哥們會義憤填膺不太相同，樸實的快遞員以己度人地表示：“其實從政府角度講，他們做的也對，我們都理解?！碑吘共鸪`建建筑、消防不合格的倉庫、彩鋼板等建造的易發(fā)安全事故的房屋并沒有不妥。

“但這把火燒得原先不嚴重的事都翻倍的嚴重，有些網(wǎng)點被居民舉報擾民，直接就被拆除了?！笨爝f網(wǎng)點車輛多進出，被居民舉報常見，一般都會要求網(wǎng)點整頓改進，極少會被直接清退趕出。

“我們都理解，但清退時間太快了，找房子也不方便?！边@群沉默的、樸實的、隱形于這座大都市底層的快遞員們遇事的第一反應不是掙扎，而是適應，雖然有些事難以適應。

隨著快件量逐步恢復，隨著一批候鳥回鄉(xiāng)，選擇留下的快遞員們也在恢復著元氣，似乎正在遺忘這場影響深遠的大火和大清理，唯一困惑他們的是：“充電該怎么辦？下雨天怎么充電？”

根據(jù)有關部門的安全要求，快遞三輪的電池不能在屋內(nèi)充電，只允許在屋外充，這讓原先專門多預備的充電口成為了擺設，也讓網(wǎng)點門外密密麻麻的電源線成為了“頗具特色的風景”。

圓通的李師傅最終也沒有離職，再次遇到記者，他說：“件量在恢復了?！焙L凜冽中他笑得異常燦爛，與前些日子樓道里愁眉苦臉的樣子對比鮮明。問及充電問題，他隨意說了句：“多備幾塊電池吧?！?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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